没有人会真正的消失。这是我那个做过三年协警的表哥撸着串儿端着半扎啤酒跟我说过的至理名言。我们来到这个世界,走过,停下过,离开过,那么哪怕是我们挡住的一丝光线,也会成为我们留下的印记。所以,老梅,我会抓住你的!
我蹲在老梅刚刚站过的地方,这是一个死角,店里的光线刚好被一米多长的海报遮住,窗户上的雨棚恰好又挡住了来自路灯的光。一个偷窥的绝佳位置。我抬头盯着玻璃上一小片印迹,印迹略略发白,周围有几缕流过的水迹。这说明老梅在这里偷窥了许久,冰冷的玻璃上凝结了他呼出的热气,顺着玻璃流下。略白的印迹必定是他嘴巴贴上玻璃时留下的,老梅每次吃过大餐总有不擦嘴的习惯,并且会用特别夸张的嘴型加上时不时的饱嗝把别人的目光吸引到他的嘴上,并在别人好奇的问他:“梅老板又去哪吃大餐了啊?”的时候,特别不屑地从嘴角牙缝里挤出几句“谦虚”的话:“哪儿什么大餐,咱也就配吃点海参鲍鱼,全TM垃圾食品,我跟你说,Silicon Valley那边儿现在都流行吃素食,前几天去Stanford跟人谈一专利,一群Professor请我吃饭,一滴油都没有,把我饿得……”此时窗户上略白的油渍正是嘴上荤油留下的,即便他已经努力擦拭,也在这样的寒冬留下隐藏不掉的证据。
然而一个纵横国内外, 打小爬女澡堂窗户扒女厕所门缝的老梅,却怎么会在窗户上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可我明明看到刚才逃走的身影就是他,相处这么久,绝不会看错。顺着玻璃上的痕迹向下,一滩薄薄的冰在我蹲的地方映射着月光。新的。老梅留下的。这是什么?我用手摸在冰上,刺骨,光滑,但不厚。冰被我的温度融化,滑滑的沾满手指。
突然,尤欣妍从店里冲出来,两只桃子眼在深夜里格外显眼。“老板,你打我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看我能在这里打工吗?我确实很需要一份工作。”
看着她,我突然有了办法。“你尝尝什么味道。”我把手指伸向她。
“什么?尝什么?”她的表情错愕。
“尝尝味道,告诉我什么味道。像一个真正的厨师那样。”我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
或许是我的坚定给了她动力,也或许是给了她压力,她犹豫片刻,轻吮了一下我的手指,开始仔细品味。
“什么味道?”趁她嘴里的味道还没消散以前,我要知道答案。
“有点……咸?淡淡的……”她迟疑着似乎不能确定。
“除了咸呢?还有什么味道?”我急切地追问。
“似乎还有点腥……”她又砸了咂嘴。
“腥?”
“不不,应该不是腥,好像是肉的味道,肉腥味。”她眼中逐渐出现学生找到解题方法的那种半呆滞半兴奋的神采。
“再形容一下,再分辨清楚一点。”答案越来越近了,或许下一秒将真相大白。
“是……好像是牛排,那种半生的……对!就是牛排,有一点点黑胡椒的味道,就是牛排!”尤欣妍兴奋地加大声音,仿佛我的眼神就是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
“口水!”我脱口而出。
“什么?”尤欣妍再次惊愕。
“口水!这是老梅的口水!”真相在我的脑海中跳出,线索和老梅的各种特征习惯交织拼凑,慢慢形成一幅幅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重新构建:“不管你信不信,老梅对你一见钟情!”
“你在说什么?老梅是谁?”尤欣妍完全懵了。
“老梅是谁暂时不重要。你要知道的是,刚才在外面,是老梅在偷窥你。他遇到喜欢的女孩从不敢直接搭话,永远是躲在暗处偷窥。他应该是要来店里找我,但经过窗户时看到了刚进店门的你,你的样子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他躲在窗边偷看,他的痴迷让他下意识的不断接近窗户,呼吸在窗户上留下水雾和水渍。这种情况在以往也出现过,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以往完全不同:他被你的容貌或者气质所吸引,嘴里不断流下的口水顺着下巴滴落脚下,形成一片薄冰。你看这薄冰的大小,说明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而且对你用情至深。但这并不是结束,在寒冷中他出现幻想,并在他前所未有的情难自禁中,他亲吻着窗户里的你,全然没有发现这只是块玻璃。他的嘴巴在窗户上留下牛排的油渍,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惊慌中他企图用袖子擦去油渍,但天气太冷,荤油凝结在玻璃上,越擦越脏。他的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在我看向他时,他明白自己已经暴露,匆忙逃跑。”
我一口气说完并为自己的推理露出满意的微笑,而尤欣妍的关注点显然和我没有合拍:“你说什么?牛排?口水?我尝的是口水?”
“没错,你的味觉真的绝了。你明天来上班吧。”
尤欣妍并未直接回答,转过身去,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猛烈而汹涌的——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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