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诗-煮雪烹茶】顾迎雪的乱写之旅

岁燃

北诗【煮雪烹茶】
马甲：【娇】顾迎雪


1、今夜，我们不写诗

1

无风。有盏灯火陡然苏醒
刚与黄昏作别，口袋里的音律已匆匆融入酒中
来不及准备，舞池里脚步凌乱
一首歌才哼到一半

这个世界总不乏自醉
如果夜晚是某些文字的开始
那么有些人可能穷尽一生，才能写出邂逅二字

2

为柔软批上一层铠甲
就像筑起堡垒，围困住里面的人
其实，孤寂从来不是一方独享
站在外面的人也以为，今夜过后，只关风月

倘若天真没死，兴许世间再无算计
时间永远是一把刀，屠尽三月灼灼的桃花
等心冷的人皈依

3

所以，我们注定只能做彼此的过客
在月色照进眼中时，按住颤抖的灵魂
习惯波澜不惊地活着
任四周声势浩大，洪水汤汤

十二月，我们演一出蹩脚的相遇
无声的背后是心知肚明
既然都是浑浑噩噩的一份子
不如闭上眼睛，漫无目的地漂泊

4

人间不再葱茏
我们如灰瓦砾上的尘埃，接不到光
曾经的诗堆积成枯败和腐朽
流不出泪。俯瞰的人生不出慈悲

狂欢继续
踩着彼此的影子，在喧闹中挤出笑脸
他们说此刻高朋满座，正适合谈情
只有你和我看见一座座牢笼，囚住每一段人生
熊熊的大火蔓延，扑不灭

◇◆◇◆◇◆◇◆◇◆◇◆◇◆◇◆

2、今夜，我们不谈情

1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终于容不下
没日没夜的饮酒，还有用蜜养的文字
所有的喧嚣归于死寂
在暗火燃起前，用慷慨激昂的腔调面对扫来的视线

十二月是冷的，就如昨夜降下的月色
冰封住掌心蠢蠢欲动的灼热
你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
站在城墙上的人等着我们节节溃败

2

好吧。我可以交出怀中刚捂热的这首诗
任柔软逐渐僵硬
像一枚提前脱离了树的果实，来不及成熟就被风雨鞭笞

不要试图摸清我的软肋
既然选择另一条路，漫长岁月，前世与今生都不复
至于曾经醉后的誓言，很快会同那条河一样
干涸。青山已老，沧海变桑田

3

我并不后悔，即便活得狼狈
以孤独的姿态站成这片土地上最后一棵松
我不会拆穿你的假面，也不屑你编织的风月
江水浩荡，寒风凄凄，总有灯火可以灼灼

让暴雨再猛烈些吧，浇透每一道皲裂
浇醒恨意难消的囚徒，挣脱以爱为名的牢笼
和四季和解

4

不弹琴，不翻书，不说一个字
某一天也许会有烟火，庆祝这场戏的落幕

战马还在嘶鸣，此处的空间一分为二
醉生梦死的人看着浴血奋战的那群人
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关闭通向自由的门
接着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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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间值得

亲爱，我已等了一整个秋季
此时的风，冷了
就像你信中所写的那样
枫叶是血色的
也许红过体内的鲜血

日夜不停
伤口反反复复
撕裂与结痂挽着手并行
我很庆幸
还能遇见每一场落日

问了屋顶的旧雪
才知道，昨夜你来过
提一枚星子作灯
我的影子里藏着捡来的诗句
每读一次，都会想起从前

亲爱，你说从前已死时
我在数鬓边新生了几多时光
如果河流是分别的眼泪
那要经历多少次，才能汇成我见到的一条
淙淙，匆匆

忘记那首歌如何唱
因为音符陷入了沉睡
该谢的花终于谢了
该枯的叶却还绿着

亲爱，我终于还是回到路过的山谷
住进枯枝搭建的房子里
乘我还有力气
种一树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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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今夜，有酒（之一）

1

且收回手中利刃
三千里火烧云延绵，一杯薄酒换一场黄昏
共舞，图一醉

纵马狂歌，长啸徐行
掸一掸旧衣上的落花与尘埃
十年江湖路远，回首时，故人何在

2

一夜白头，与孤独对坐
我们隔着前世，辨认彼此眼中的暗影
轻软、缠绵。剖开胸膛，唯有自哀到偏执
于是披一张放浪形骸的皮
演一出指天誓日，情深似海

是自缚，也是自困
囚于符号的牢笼。听不到，看不见，走不出

3

十二月的风，寒如冰
你曾说摔杯为号，叫人间知道你的锋利不止于手中的刀
将军百战，黄沙埋了多少枯骨
哭不出。最终一声佛号
旌旗换皈依

这尘世藏了卸甲之人几何
一首曲唱不完，行囊空空如也

4

时间走得那样快，让人追赶不上
一页书还没读完，窗花已结

无法从头说起，故事太长
等提着的灯熄灭，才讲了一段
余下随着万千浪潮起起伏伏，直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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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今夜，有酒（之二）

1

等一个归人，就如等一朵终于不堪重负的云
雨落不停，季节与季节一触即分
有人奄奄一息，在潮汐起伏中挣扎
盼谁递来一支桨，好继续无聊的岁月

我已准备好冬眠，既然时光已走出视线
孤身面对漫长的索道，仿佛回到曾经
两军对垒，旌旗招摇
铠甲上的月华如练

2

青丝变白雪。一世，也不过只有一时
睁眼是你，闭眼也是你
一支笔却写不出相依二字
徒留浓墨洇透后，如脱落的树皮一样干瘪

纵马的少年啊，你身后的城池已毁
三碗烈酒，敬一抔黄土
忍不住自嘲，最后也只能隐没于熙攘人间

3

悲欢离合都是修行
朝暮又有何不同，不都是万千条河中的一滴
成全前世的遗憾和今生的不见

黄昏越来越远。天明之前能不能想起那座山的位置
赋词一阕，叫你知道，或许我还能乘一叶扁舟
在浑浊的尘世中，握住未知的结尾

4

大风起兮，吹断纠缠半生的线
纵然退回市井，一袭布衣遮不住萧索
我们都曾习惯残忍，习惯面无表情地看彼此被围困

此后相遇是初交，分别是陌生
旧人已远，江枫渔火对愁
漫天星河压不住，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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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今夜，有酒（之三）

1

天欲晚。酒已过三巡
放浪形骸的人收敛了自身
有些话沉甸甸地压着，怕一张口就被拆穿了躯壳下暗涌的灵魂

我们都是这出戏里的人
躲在时间的阴影下，用蹩脚的演技演蹩脚的人生
你说，文字腐朽，无药可医
可我分明昨日才读到，春日半坡的花开得正盛

2

黄昏笼不住心底的妄念
梦里流年似水，虚度了年华，却依旧敢掷杯
利刃在怀，寒光铮铮

也曾醉卧美人膝，将命门示人
糊涂过后，铁衣与战马远去，一腔诗意错付，徒留一身骂名
晨钟暮鼓，诵经千遍不得赦

3

衣襟别不住晚霞
手中红豆，眉间朱砂，不及碗底星河倒影
远也罢，近也罢。此刻虎狼环伺
半截埋土，生疏的双手是否还能拉满弓
一箭断了前世今生，也断了悔意滔天

你我已隔天涯，陌路相逢，不必叫破彼此
云端之上，深海之下，每一步都如烈火中来去
烧得喜怒哀乐不复见

4

明月不必照我
身在寒潭，跳出四季，不入轮回
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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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纸黑字

拨云。连风都蓄谋已久
对峙时的试探与怀疑，像剧本里无情的宣泄
不如各自归去，乘恶毒还没将你我吞噬
岁月浑噩，黑白互侵

热烈到冷寂，不过瞬间

从前是有些远了
那首诗还停在搁笔处，泛黄如秋日的枯叶
垂钓时间的人披一袭蓑衣，周身只剩断壁残垣

我们始终学不会挥手作别
错过的、遗憾的，自极昼流向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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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黑夜深处

执念磨旧了衣襟，再浓的颜色也抚不平
摘一兜星子做短笺，心事满砚
提笔忘字，写不出词半阙

有故人从石桥路过
桥洞堆雪，颠沛流离半生，捂不热四季十二个月

夜如水
繁华褪尽，妄言羞与人说
也想借人间墨二两，以谎话作掩，诉平生朝暮
虚词万千，身后城池已散如齑粉

携一曲相思隐入黑夜最深处，从此不想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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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今夜，我们不怀念

1

月缺。像失去灯芯的烛火
所有的情诗都黯然，唯独那首自嘲闪耀
信念岌岌可危，在挣扎中耗尽勇气
你说，每一朵花都有凋谢的时候
何必费尽心机续命

但你不知道，我需要美满
需要回首时发现，所有的潮涨潮落都只是轻轻的一笔
带过。而不是相思还没开始
万事隔着围墙，腐朽

2

手握剧本的人总是满口谎言
当你抵抗不了苍白的甜言，就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承认精神的死亡，并不是一件难事
躯壳里的血还热着，会找到重生的那把钥匙

幸好我早就丢弃了幻想
连同对飞翔的渴望，也一起扔进某一条沟壑
你看，曾经无所求的人是那样强大
任四季更迭，草木枯荣

3

可是，如今的我失去了做减法的能力
在人声鼎沸的城市里，活成自己也讨厌的样子
学习将朝露串成珠链
学习如何借一杯酒，认出对方藏在眼底的那个人

也开始带上面具，用假笑掩饰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把遗憾和后悔死死地按进胸膛
不被剖开，就看不到颜色逐渐褪去

4

来拯救我吧，乘我还没完全堕入浑噩
今年的冬季好冷，我不想做人间的又一个断肠人

顺着河流，与繁华诀别
梦里的高山还绿着，山谷还有炊烟
在最后一支舞曲响起前，紧紧拉住我的手
别让岁月的刀落下

5

拽着唯一的一根线
生怕下一瞬，惊慌找到我、笼住我
此后与每一场朝阳，再不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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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时间的镜框

从黑暗中走出的灯火灭了
雷声响了一下，夜晚还在沉睡
颠沛半生，归来时瓦砾上的尘埃还是那几粒
四季似乎变得迟钝，每走一步前，都要想很久

可我们还是都老了
被万千海浪簇拥着奔波不息
唱过的情歌锈迹斑斑，错过的每一趟车追不上
连对视的目光都不再年轻

也许这都是岁月的阴谋
用一场场相遇和别离证明它是对的
十二月盛开时，我看到江边生起的暗火
热烈又孤寂

掌心的痣终于淡了
就像雨水洇过后的信的署名，斑驳得让人辨认不清
所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落花流水的邂逅
又或者我还在这场大梦中，难醒

始终不敢翻开那本旧书
屋檐滴雨，月圆月缺交替
我们以并行的姿态，一次次试探、接触
揣摩彼此，若即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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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的南城已荼蘼

终于，被驯服的狼反咬一口
明知故犯，像你送我的那朵不肯低头的玫瑰
伤口卷起的痛楚麻痹了指尖
举不起最后一杯酒

月色接近闭合，所有声音渐远
舞台空旷，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野草占据
沉默是唯一可以摆出的回应
我曾天真的以为，一条河的诞生仅仅是因为欢喜

我已护不住身后的城池，包括写过的每一封信
没有邮差再问我地址
青丝白雪，模糊的视线分不清

蚂蚁驮着时间从窗下走过
我读懂了悲欢，却忍不了离合
万千重山中藏着繁华的碎片，每一片都是一个借口

十二月等来了皈依
酒尽风深，故人不再，石板上的人为谁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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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干戈的戈

战者，从戈也。
烈酒灼烧，黄沙埋骨
旌旗已招摇过十六城池
风冷胜寒潭。这一路铁骑踏破，见血封喉
猎猎。战袍如绛

无心入梦。护身后三千里外温柔乡
今夜许我暂收利刃，抚自身软肋
脱下甲胄，剔除孤傲与清高
烽火之外，幄帐之内，只谈风月

纵然生而铁骨，也有眼神需要交换
此刻前世今生纠缠，一根红线织出牢笼
这一杯后，便是情深不休，哪管欢愉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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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不孤城

一掷千金。冬日的长安，近了
将军，梦已被劈开，余下黑夜装不下流年
来见一见空杯之后的晚霞

身在寒潭的人，也想得一缕明月相照
徒手接不住刀剑，是因为你的心还在前世
闪避不及，只一个照面就认出彼此
将军，不必赌天明后的孤独
这一场辩证从来都没有胜者

做一个庸人并不是件坏事，不过是再走一遍老套的剧本
被风月迷眼，被温柔哄骗，演技蹩脚的人学不会装睡
所以，我不再甘于做云巅之上的垂钓者
撑一把光阴织成的伞，入城

将军，人间从极昼流向极夜
抛下这万里江山，将所有虚词安置
灯火长安，每一片夕阳都有归宿
潮汐已定，酒浓风轻，自此夜不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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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今夜，有酒（之四）

1

寥寥无几。从昨夜开始，每一颗星依次与我告别
像落潮的江水，一圈又一圈，将不舍冲淡
不尽。十二月的雨水稀薄，我的花就要枯萎
但依然心存侥幸

月色始终不明。有时风很轻，擦过两鬓的时光
有时又很重，似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胸口
那些暗伤隐隐作痛，不得不抵住，才能舒一口气

2

今晨又没有阳光。大雾迷城，每一张脸都模糊不清
我们都提着自制的灯，寻找出口
小巷幽深逼仄，青石板上有蚂蚁路过

我还记得那扇窗棱上开满朝颜的窗
那年冬季与众不同。大雪似乎刻意避开
每一朵花都开得正好，你说很喜欢蕊心的颜色

3

那就再酿一壶酒吧，就用你寄来的红豆
短信的署名没变，我也没变
或许，你也如此

时光走得很慢很慢，每一寸都盈满悠闲
其实我也很悠闲
就是偶尔想起与你在佛前叩首时，心脏紧缩
那是预示，还是被前世的荆棘扎了一下

4

天这么冷，门前的河流没被冻住
每天它都淙淙又匆匆地绕过那座石桥
我不知道，是不是它也在寻找归宿

或许还要过很多年，我才能再次与你对坐
桌上的空杯沉默了很久，屋檐也陪着沉默
只有岁月静静地流淌，它没有心事，不像你我

5

再点一支香就去睡
再煮一壶茶就去睡
再写一封信就去睡
再看一看镜中的自己，看一看眼底深处的轮廓
就去睡

晚安，你
早安，我

◇◆◇◆◇◆◇◆◇◆◇◆◇◆◇◆

15、今夜，刀剑归匣，只说闲话

1

十年陈酿一碗醉
将军，帘外的雪下得正大，我以为回到了少年
酣睡的人不懂回味
越清醒越能跨越千万重山，接过彼时递来的灯

旧时光在火中重叠又重叠
你交出自己的软肋，承认兵败如山
将军，并不是只有你溃不成军
堕落的人从来都是成双成对

2

我其实读不懂那颗红豆
不知道它生于南国，也不知道它被相思包裹
所有的眼见都化为纸上的浓墨
重彩之下，是研磨许久的月光汇成河

你说已放弃抵抗，高举白旗投降
墙外战马嘶鸣，它还不明白何为卸甲归田
将军，你看不到我背着的双手紧握一张信笺
指尖染墨，心口眉间都刻了你的名

3

今夜，终于可以无需入梦才能相见
时间漫长，四季悠闲
此后锦书搁置，一抬眼就可对视，灼灼
种半山坡的桃花，等春来

请原谅，患得患失的我还没习惯
将军，借出鞘利刃斩断迟迟不愿离开的孤独
恨不得一夜白头，才能相信这场真实

4

走不出围城又如何
山川河流，无处是你，无处不是你
我们已成为紧紧拥抱的两棵树，枝蔓纠缠，叶叶相依

妄念、贪念、牵念，念念皆有回响
尘世虽喧嚣，万般杂事再与你我无关
做一对冬日围炉煮雪烹茶的平凡人
刀剑归匣，烟火寻常，岁月有声亦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