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长线@张云帆

【桐】卫灵犀

延  长  线 

序：

青春是一条无限延伸的线

一头系着仓促的过往

一头没入渺远的未来

我们曾天真地以为

只要紧握不放

那条线上的光

便能永远金黄

延  长 线

我的十七岁，仿佛是被浸泡在一种清澈而温润的光里的。那光，滤过了青春的繁枝密叶，洒下来时，便成了学校后门那条小道上的满地金黄。而你，便是这光里最清隽的一笔。

每次的相遇，并非刻意，却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总是在放学后，在那条小道的入口，或前或后地，不期而遇。

于是，一前一后，隔着三四步的距离，我们便成了这条延长线上的两个移动的标点。你不说话，我也不言语。耳边只有风穿过叶隙的簌簌声，偶尔夹杂一两声遥远的车铃。我能看见你清瘦的背影，看见阳光如何在你的发梢与肩头跳跃，看见那件白衬衫如何被风鼓起，又轻轻落下。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极其简单，也极其丰盈。我们仿佛行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透明容器里，所有的喧嚣、课业的烦忧、未来的迷茫，都被那层金色的光晕温柔地挡在了外面。我们之间流淌的，是一种无需言传的静默。那静默里，有彼此心知肚明的少年心事，有对同一片风景的会心欣赏，还有一种，因这恰到好处的距离而产生的、无比安妥的亲密。

那时觉得，万物皆可爱。道旁砖缝里探出的青苔是诗，墙头慵懒晒着太阳的猫是画，连地上斑驳摇曳的树影，都像是光阴写下的散句。而这一切的美好，都因为身旁这个沉默的白衬衫，有了确切的着落。

这条小道，便是我整个青春的延长线。它无限地拉长了那些午后，让每一秒都饱满得像一颗即将坠落的露珠，晶莹里映照着整个纯净的天空。

我常常会想，假如青春真是一条可以任意拉扯的延长线，是不是这光景，这心境，这身前的人影，便能一直这么美下去？我们不必奔向各自的岔路，不必让白衬衫染上尘世的烟火，不必开口说那句终究会打破静默的“再见”。

可线，终究是要向前延伸的。

后来，梧桐叶落了又生，小道也改了模样。白衬衫也早已消散于人海，只留下一个淡远的、符号般的剪影。

我终于明白，青春的延长线，并非为了停滞，而是为了铭记。它将那短暂的、电光火石般的美好，在记忆的暗房里无限地显影、定格。我们带不走那个金黄的午后，却带走了那片照亮午后一生的光。

如今，我偶尔还会在相似的梧桐树下驻足。风吹过，叶子哗哗地响，仿佛还是十七岁那年的声音。那条线，其实从未断过。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从脚下，蜿蜒到了心上。

来源: 延长线@张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