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韦应物在其《淮上喜会梁州故人》中写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少年初读时,无法想象一别十年的情景。
彼时以为的距离,不过是家与学校间的行程,分别不过是父亲偶尔出差在外、尚来不及思念便又归家的一二日。纵然曾与同学讨论过,若十年后再重逢会如何,也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式的玩笑。毕竟,少年时的自己,所见只得井口大。那些书中所写,譬如连绵起伏的山脉、奔腾不回的河流,也不过只是几段文字而已。
可某一日,于午后梦醒,窗外雨势正盛,忽然便意识到,时间与空间不再只是书本上的简单文字,那些经过,确实早就成为了经过,或被深埋在了心底,或随风消散在云烟中。
旧时的我们,被时光推着向前,分别又重逢,重逢又分别。偶尔路上一个照面,来不及寒暄,便各自匆匆奔赴前程。那些在四季更迭中渐渐褪色的过往,再忆起时,恍惚间竟以为是上辈子的事。
读书时的青涩与无畏,成了夹在旧书中的一枚书签。一笔一划,都是彼时幼稚的痕迹。
曾经的豪情壮志、梦想憧憬,在如今看来,好笑却又感叹不已。我们早已经忘记了少年时的雄心万丈,那颗幻想着征服宇宙的心,也被柴米油盐填满。读书的年代,美好得令人心驰神往,一件T恤、一双球鞋,就足以勾勒出青春飞扬的画面。彼时,肆意的何止是回不去的青春。
而今,再问这个问题:十年后重逢会如何?那大概是欣喜却又匆忙。
欣喜于多年后又能相聚,笑看时光在彼此身上留下的痕迹。在谈及那些少年时的过往,会心一笑,一切似乎都可以尽在不言中。
谁与谁拉过手,谁塞给谁一封情书,谁偷偷给老师打小报告,谁又与谁因为谁决裂。那些在彼时看来天大的事,再回首时,竟如沙粒一般渺小,它们沉默地堆积在岁月的河底,不小心被打捞上来,翻捡一番后,又重归沉沉的黑暗中。
一切都显得那么匆忙。匆忙地吃一顿饭、喝一杯酒、唱一首歌、留一个电话。待宴席散去,一场关于昨日、关于青春、关于校园的梦醒,我们依旧是为生活奔波的成年人。
青春,是留在过去的一场回忆,是相簿里泛黄的一张照片。当偶然路过校园,当听到上课铃声,所有关于它的情绪,都在一刹间汹涌而来。
以为模糊的面容再次鲜活,以为遗忘的旧事逐渐清晰。原来不曾遗忘,只是被小心地保存在某一个角落,等待某一天、某一时刻被提及。
那么,就此打个招呼吧。
你好,旧时光。
你好,记忆中的你。
你好,锦瑟年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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