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与你同行

岁燃

不尽

从春的第一声起，雨溅起的每一朵花
慢慢堆积成山，挡住东行的风
晚归的脚步融入暮色，不见盼望的眼神
殷殷

我还在等一个句号
当所有的词汇都被淋湿
缄默、不语
让言外止于言外，让未尽成为未尽

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拥抱
天空的倒影，压弯枝条
岁月学不会倒流
我们只能向前，拼命奔跑

曾经不断滴下的是，咸的水
如今，我坐在老去的树下
迟钝的味蕾，分不出苦和甜

岁燃

也从不，把叶落当飞翔

我与大海，隔着一场悲欢
春日的风吹不动。我躺在时间的屋顶
数着落下的每朵日光
呢喃很轻，如梦呓

在盛夏来之前，我会捡尽
岁月的寒枝。用所有的力气
歌颂那片悬浮了半生的叶
直到脉络消失，直到你
不再看过来

等无穷的碧色褪去
我拿着钥匙，终于站成梦里的那棵树
你说你已将秘密锁在云深处
从此，做一只失去翅膀的小鸟
永久地停在，我的枝丫上

岁燃

密码是停在你肩上的一朵云

与一棵树相遇
它的肩上，停着岁月
痕迹，隽永成一本诗集
符号各自安然，一如
初见的样子

或许，我也该学它
岿然不动。任云游来游去，任鸟鸣
叫破黑夜，像一把利刃
刺破日与暮的壁垒

等雨落，等风来
等万物随着季节苏醒，又睡去
只有它，兀自站立

无需钥匙
所有的枝叶都朝着你的方向
生长。等着你，开启

岁燃

她的嘴唇，沾满泥土的咸味

当岁月结出穗状的花朵
那条路开始泥泞
不想任泪水，打湿衣襟上的剪影

无数柳枝扬起
无风，却依旧如海浪
一波接一波
此刻，站在荒野的我
艰难地咽下苦涩

有人拽动风筝的线
山与山间，落满了她频频张望的
眼神。一射之地，原来那么远
那么远

我的须臾，是她眼里的春秋
年华堆积在谷仓上
不见尘，也不见儿时的那声

紧紧，拥抱那棵干瘦的树
如同拥抱梦里的村庄
拥抱正弯腰抚摸泥土的母亲

岁燃

互相鼓舞

忘记喝水，就会枯萎
所以，向你学习
摘一片叶子，挡雨

我们都曾跌跌撞撞地成长
路的尽头，没有港湾
只能紧紧拥抱，互相取暖

在时间的沙漠中艰难地行走
与干涸靠那么近
皲裂的唇不再饱满
就如被狂风吹乱的季节
瘦成灯火，忽明忽灭

也许多年后再相见
此时的疲惫
仅仅只是长河里的一滴水

我知道，烈日焚不尽云朵
再深邃的目光，也看不透命运扬起的
尘烟。扣紧十指，以并肩的姿态
宣告新页的诞生

斜倚不老青山，用浓墨
将一朵花标记

岁燃

这破碎的人间

孤独地醒着
山谷的云，天上的河，还有被截断的
炊烟。尘世的雨，落进所有人的眼睛里
冰冷似雪，灼烫如火

我在荒野翻捡
时间的细沙，静静地等着
等着终于有人发现
等着落日掉入沸腾的海里
从此，黑暗深处也有了光
每一缕，都包裹着
曾经鲜活的灵魂

跟着献祭的队伍叩首
请原谅我
内心早已枯槁

岁燃

在牧羊人经过的地方

随着她走过那片草原
那是时间流淌过的痕迹
俯身就可以拾起一颗星星
里面藏着种子的秘密

我们祈求丰沛的雨水
润泽每一寸新生的绿意
格桑花站在山巅
剥去的颜色染红了风
还有风牵着的云

许多场梦，终究要迎来结局
做沧海中的一粟
渺小如沙粒
却又能葳蕤成春天的样子

岁燃

花朵是你一生居住的房子

给晨曦披上，露水做成的外衣
裹住光，和光的影子
一树接一树的花看过来
用好奇点燃，五月的尾巴
好让六月，盛放成连绵起伏的
火烧云

我在灼热的云下
等你探出头
等你举着花蕊，和我相认
再没有任何风可以阻止我们的
相拥。此刻，雨水悬停
鸟儿扇动翅膀
抖落的夏日，挂在天空的睫毛上
轻轻一眨，就扑簌簌掉下
斑斓的欢声笑语

岁燃

真好啊

一切还来得及
来得及与你走在雨做的云下
不怕怀里的阳光被淋湿

还可以伸手
去够那片想了很久的晚霞
灯是踽踽的夜行者
请允许我，牵住孤独的影子

如果脚下的时间开始枯萎
我会守在轮回的交界处
迎接那场大火
世间万物都会笑着站立
在灰烬中，约好下一次的相遇

岁燃

把时光洞穿

坐在人间的边缘
和岁月谈昨夜的那场雨
轻柔，又带着栀子花的香味

六月的第十阵风
拂过残留在眉梢的旧日
一页接一页的翻过
不会为谁，特意停下

我总以为，你能跨越山与山的
间隙。一百年后的某一天
有人拾起你留下的那朵
花里的星光明明灭灭

年华，留不住
时间那样紧
河的另一边
万物已站成远眺的姿势

终于，做了一回庄周
与那只蝴蝶，长久地对视

岁燃

厉害

忘记
手中的剑也锋利过
时光的河，流入宇宙的黑洞
许多场遇见，还有刀光
都在黑暗中钝去

别谈
情，或与情相关的话题
我们早已从旧时出走
如今，站成相隔一整个大海的
两棵树

还有什么值得思索
书上的招式活在过去
撕开虚伪
言辞，凶过开了刃的武器

偶然想起
我们都曾匍匐于山脚
以无声，书写敬畏

岁燃

一盏灯

当海水吞没最后一颗石头
终于，可以把你
交还给你

每一朵云
都抛出一滴雨水
汇成的河
从花的心间流过

那盏挂在天空的灯
照着你的影子
在山川间奔跑
不知疲倦

去吧
成为星河里的一粒
让游子每次抬头时
都能看见
不朽、不灭
永久、永恒

岁燃

就想让你接这个

给雪糕写一首歌
时光也跟着轻快起来
它翘着脚
目光从这头漫延到那头

你站在年华的中央
举着磨损的诗集
要我倒背
文字如一群群鱼游过

抓住笑声的尾巴
打个结，就不能溜走
花开了一朵又一朵
每一瓣都含着半颗糖
另一半藏在旧衬衣的口袋里

从梦里流淌出一条河
载着任性的舟
慢悠悠地去向，谁的心口

岁燃

你去接我那个

我和黑夜说好
天亮前，派一群群蚂蚁
讨伐一棵树

它们必须学会列阵
用最坚硬的眼神
刺破每一片柔软的叶

我将站在屋顶
宣判胜者
用晨曦做成的扇子
扇一阵风，扇一场雨

别笑，严肃点！

岁燃

积郁已久的思念

要知道
每一棵树都挂满了沉沉的诗句
它们在四季的风中
互相碰撞，互相鼓励
会回来的
会回到母亲的怀抱
会在泥土的抚慰下
慢慢老去

所以，勇敢地
伸出头上的触角
去触摸天空的温度
将斑斓赠与黑夜
让所有已久，在已久中
不再孤独的已久下去

学会歌颂隔墙的花
透过噙着的泪
赞美过去的每一天
即使旧事还坐在肩头
骨骼还在闷响

岁燃

很危险

我看到
墙上浮现出惊叹号
巨大的，红色的惊叹号
它慢慢爬上屋顶
以俯瞰的姿势
望住你的眼睛

那是从灵魂深处升起的
战栗。想要臣服
又，倔强地
用力地按住每一寸骨骼

扼住疼痛的咽喉
站直
按灭催促的警报声
面无表情地，与它对视

深渊张开巨口
你却以一腔孤勇，撰写
不屈

岁燃

似乎是幻觉

透过天空的瞳孔
看世界

树失去颜色
连光都无精打采地
停在那座沉睡了很久的桥上

河水还在流淌
我也跟着流淌
经过每一座空荡荡的城堡
守门的石头抬起身
又失望地坐下

或许这并不是一场梦
因为我看见自己
小心地捡起那片云
星星虚弱地眨了眨眼
它说
好疼、好疼

岁燃

一场大规模的暴动

窗外还停着昨夜的雷声
一夜未睡的花朵们
红着眼睛

挤挤挨挨的云
七嘴八舌
议论远处的山脉
它们已沉睡了三个百年

风撕裂空气里的每一粒尘埃
到处是尖叫与哀嚎
无数的光点躲在泥土之下
瑟、瑟、发、抖

再等一场雪
等它将所有看得见的地方覆盖
我会站在它的中心
迎接即将安静的世界

那时，没有距离
天与地，终于相遇

岁燃

不熟

帽子遮住了狡黠
你用一首首歌
迷惑对面的眼睛
那些记忆深处的片段
一一浮现
有些带着水汽
是雨淋过的痕迹

目不斜视地走过
你假装没有认出曾经
太阳那么大
辣过你种的辣椒
辣过夏日里最火热的
一句诗

洋葱开了心
它不再介意成为你随意撒下的
佐料。甜言蜜语也
不过是点缀
美妙是遇见的刹那
是列车路过的春天
还有碰撞出的小火苗

此刻
我们在高温不退的街上
互相试探

岁燃

这句话

欲言，又止
那些大声说话的过去
被雪覆盖得
严严实实

我们似乎已越过了往昔
越过了横亘的那道线
退不得
只能昂起头，故作镇定地说
向前进

那就沉默地向前进
去往花的心
去往夜的最深处
寻找丢失的
可以打开时光之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