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诗-秋之舞】云初的乱写之旅

岁燃

北诗14周年庆《秋之舞》
马甲：【年】云初


01、只是故事

暴雨初歇
旧时光被雨水浣洗得发白、干净
我并不是在怀念
只是，这杯月光酒里的文字一一浮现
就像那年梧桐树下，被燃烧的云烫到的眼神

其实没有人在听
所有音符自顾自地歌唱，不成曲调
急着将空白的书页填满

我不会责怪风太大
吹得整个城楼摇摇欲坠
有时候，坍塌只是一瞬间的事
即使我们都没做好准备

今夜，萤火虫依旧会停在窗棱
每朵花的影子都在窃窃私语
它们谈论着捡到的眼泪，还有
一根长长的、长长的红线

◇◆◇◆◇◆◇◆◇◆

02、旧疾

沉沉的，黑夜入侵
如山被厚雪压住，脊背弯曲

我们都躲在狭小的石缝
一边摩挲旧痂
一边看风将所有关于彼此的文字吹走
留下符号仓皇地，向空白处奔逃

还有影子，挤挤挨挨
漏下的月光照住锈色斑驳的门
许多藏在叶底的往事探头
深呼吸。肺部疼痛、不止

◇◆◇◆◇◆◇◆◇◆

03、静物

不动。仿佛时间就不会流逝
口袋里的涟漪扩散出来
连着门外的那棵树也开始颤抖

坐在年轮上，似要将远山望断
无人的滩涂，风那么大
每一个石子下都压着一枚离家出走的叶

还需要等一场雨
等夜的倒影融入悬垂的云中
视线与视线相遇，然后隔着大海
彼此安静

◇◆◇◆◇◆◇◆◇◆

04、缓缓覆盖来和去

如约。屋顶的信已被晒至融化
旧事涉水而来，不顾浮萍的阻挡

曾经煮茶的雪水，慢慢延展
像一枚飘摇的枫叶，越过远山
村落里的猫，还守着门口
等夕阳落在树梢

不剩什么。路与路之间，隔着一弯月
我们停在彼此的记忆中
前后都是追兵，无路可逃

此刻，四周都是雨水
我愿意束手就擒

◇◆◇◆◇◆◇◆◇◆

05、试图画下一幅深浅

我的花谢了
我知道与昨夜的一声雷无关

天已被风吹开
那些阴暗的、恐惧的，从裂缝中溢出
张牙舞爪
蛊惑着每一个经过的灵魂

你还在与断了的弦讲过去的事
讲泥土包容着每一粒种子，还有
迟迟不愿意盛开的玫瑰

其实，我都懂
河流与沼泽，总要争个输赢
就像我看到你眼底有颗星辰
所以
我拿起了岁月这支笔

◇◆◇◆◇◆◇◆◇◆

06、故事的开始

俗套。又一次波澜不惊地解开一个环
苍白得如一滴水
溅不起任何颜色

我无法讥讽日复一日的寻常
也无法倒带或者快进
因为，我们都是同一面墙上的尘土

没有声响
故事，以某个姓氏开启、绵延
住在字里行间的人不会明白
每一个符号都珍贵，又
可以随时被丢弃

◇◆◇◆◇◆◇◆◇◆

07、恰如某日

婆娑
树与树接踵
用一朵花开
交换昨夜接住的雨水
你的倒影还在时间的堤岸上
坐着，不动

我们都渴望一场逆流
如果人间的葱茏留不住
至少还有种子
至少我们的怀里不空

◇◆◇◆◇◆◇◆◇◆

08、风是新的躯壳

风不止
如无数的箭矢，洞穿所有
我的杯中已无酒
黑夜斜倚，月光在消失

我在寻找一个稻草人
他曾骑着马从我的门前路过
落叶轻抚着马蹄
我用收集的哒哒声装饰屋子

假装看不懂光阴的暗示
假装每一次风起都是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的朗读无声
一切跋山涉水都显得多余

◇◆◇◆◇◆◇◆◇◆

09、光的召唤

像一道闪电，撕裂的何止是天空
无法沉默，却又只能任流水漫过
饱胀的年轮里，生出一个又一个文字
排列成如今的我们看不懂的
图案

其实这并不是我们渴望的
既然黑夜在流逝
又能有什么，会仍然静静地伫立着

曾经我的门外有一道痕
不够蜿蜒，也不够绵亘
于是，我选择用一捧雨水浇灌
直至它可以接住光
接住你从云之上俯瞰的眼神

◇◆◇◆◇◆◇◆◇◆

10、我们将活得更为生动

扔掉手里的伞，迎接大雨滂沱
如一颗松，站立成山的样子

如果燃烧，可以唤醒灵魂深处的那滴眼泪
那就点一把大火，三天三夜不停息

或者将风搂入怀中
任它撕开伤口。结痂不过是一种逃避
狰狞，才是它真正的名字

◇◆◇◆◇◆◇◆◇◆

11、九月的回声

小雅。我已默许你的假装
正如你早就看穿我面具后的真实

我的情绪不值一提
它们沉在八月，荡不起任何涟漪
我依然守着这棵不开花的树
看九月缓慢地、坚定地离开
头也不回

我的行囊里只剩孤独
而旅程才刚刚开始
小雅，故乡的草垛上堆满思念
稻田却一片荒芜

我的手已举不起杯子
滞留的月光压得我喘不过气
每一次风卷过我的身体，我知道它想剥夺什么
但是，小雅，我会拼尽全力拽住那根线
因为另一头是你来过的证据

◇◆◇◆◇◆◇◆◇◆

12、没有具体形状

阑珊。缝隙里堆满玫瑰的灰烬
沙砾与沙砾间隔着一条河
水草摇摆不定

屋顶的云散了
巨幕压下来，我看见无数奔逃的影子
只有那座石桥沉默地横在巷口
琴声幽咽
像昨夜掉落的星星

◇◆◇◆◇◆◇◆◇◆

13、和解

我停在分岔的路口
一边是你，一边是梦里的滂沱大雨
其实你该知道我的选择
只是当藤蔓攀上肩膀时
竟然恍惚觉得
我就是那场雨里的一滴
透明的，柔软的
冷淡着，却又似要着火

◇◆◇◆◇◆◇◆◇◆

14、又可爱，又孤单

天漏了
一只小猫躲在芭蕉树下
托着雨水的叶子沉甸甸的
像一枚枚成熟的果实

等天黑了，我就去咬一口
让雨水顺着脉络，涤荡尽身体里的污浊
青山的倒影压弯了眼神
我无处躲藏，也
寻不到另一个自己

◇◆◇◆◇◆◇◆◇◆

15、你是其间关键的标点

站在被风吹过的草地
目之所及，你就是唯一的出口
来自荒野的灵魂，对着这片葱茏泪流满面

我的暗伤在月光下，无所遁形
光阴是长途跋涉后的靠岸
我试图以站立的姿态，在你眼里
安营扎寨

其实我知道，一本书里不会出现第二个名字
我们要么迎着风奔跑，要么学那只飞鸟
献上锋利

◇◆◇◆◇◆◇◆◇◆

16、在井底铺上崭新的霜

小雅。我的世界开始凋谢
从身体里长出的纹路也，失去了所有颜色
那场雨，终究还是涨到了腰际
再也看不到春风吻过的河床

我举着吹瘦的灯火，路过一条又一条河流
人们睡在星星组成的船上
他们的梦里，没有一朵玫瑰

风声浩大。小雅，我躲在故乡的旧桥下
看见一枚棋子孤独地在水里游弋
也许我也和它一样，挣不脱这注定的命运

没有新生的时光，也没有四季的更迭，和
昼夜的交替。小雅，我的手里还握着一个种子
它不愿发芽，固执地闭着眼睛

小雅，我已被剪去翅膀
还要跋涉多久，才能到达你信上的地址

◇◆◇◆◇◆◇◆◇◆

17、巫

无需箭矢
我已站成秋风深处的一道伤口
汩汩流出的不是鲜血，而且昨夜刚饮下的
你给的一杯酒

山一样的雨水压在肩头
讽刺。你知道我扛不住最轻的一根羽毛
如今我却抵住落下的天，成了他们口中的巫

我还没习惯长长的黑色指甲
也没力气敲响那面鼓。猩红的幡上凸起无数面孔
狰狞、恐惧，贯穿每一个咽喉

你还在赌
赌我舍不得用还没化成一抔土的利刃
剖开你的胸膛，看一看你缺了颜色的那颗心
别急。我们来玩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

18、叠影

红月挂枯树上残喘
我在与荒野中长出的影子对话
砂砾一波接一波滚来
泥土下还有被困住的风暴，阵法摇摇欲坠

见过蓝色的人不会知道，乌黑不只是一个形容词
河流也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有些秘密，会在乌鸦的叫声中大白
而有些，被亿万星河压着，成为时间的一缕

◇◆◇◆◇◆◇◆◇◆

19、废墟

我已抵达行囊化为的城堡
杂草丛生。找不到那朵花开过的痕迹

有荆棘扎破深处的暗河
我看着自己成为流水的一部分
自东向西，缓慢爬行

没有人会再提起我，提起另一个时空掉落的行囊
它已化为城堡，杂草丛生，遍布荆棘

◇◆◇◆◇◆◇◆◇◆

20、至此

还陌生着。怀里零星的几颗星子
它们交换孤独，还有曾经视为珍宝的石子

我守在波涛的底部，望见九月的火烧光了所有颜色
那些聒噪的人终于学会噤声
就像被按住命门的鹌鹑

至此，因果重新回到正轨
被炙烤的灵魂闭上眼睛

◇◆◇◆◇◆◇◆◇◆

21、一半浸在水中

才学会叩首。故乡，早已成为一个名词
我试图用动词来替代，囡囡，你听，是谁在唤着你

我的灵魂一分为二
一半在丛林中寻找走失的萱草，一半与水相拥
囡囡，你看，童年的小船还停在桥畔
你与我却隔着山、隔着海

我的梦里不再有草原，因为
风成了割面的刀，它鼓动迟来的秋季
试图将那座老屋吹成薄薄的一张纸

囡囡，我的书里还压着你寄来的枫叶
它染红了我的指尖
灯火轻轻抚摸它的脉络，我在黑夜的羽翼下
安静地睡去

◇◆◇◆◇◆◇◆◇◆

22、你爱的颜色

你说要光，于是我捅破了乌云
露珠含着一首诗，等光停在你的肩头
引吭

囡囡。我可以为你按灭一个又一个浪潮
你要的春天，也会跨越万里而至
让雪成为三月的一部分，让霜铺满船舱
抹除所有不字，剩下的都给你

◇◆◇◆◇◆◇◆◇◆

23、牵住你的素色裙摆

雨水逐渐填满山谷
你说，你要划着信笺做成的船，去救你认识的每一棵树

这是一条蜿蜒出画框的路
囡囡，你握着拳头
云朵做成的裙子柔柔地裹着你的小身子
它们是屋后的那座山送的礼物

好吧，囡囡。让我们穿着这身盔甲
让我们拿起树枝做成的长枪
长着翅膀的小马低下头颅，囡囡，它会驮着你
和你做一回盖世英雄

◇◆◇◆◇◆◇◆◇◆

24、烈焰玫瑰

时间最经不得念叨
我慢慢地将水覆盖住花骨朵般清澈的你
就像恶龙圈住珍宝，从此，只能在我怀里

可是，囡囡
你说你要飞上云霄，去做逐风的雨滴

我已久不垂钓，任光阴盘旋在耳廓
屏蔽天地的声音，看鱼群被指针驱赶，从东到西

囡囡，你的骑士卸去了铠甲
粗糙的手也提不起长枪
他会牵着炊烟的衣角，回到梦里的故乡
他的眼神变得浑浊，认不得门前刻着的字

只是，每当有一群蚂蚁路过
他会蹲下，轻声拍着名叫囡囡的影子，说
你看，它们在搬家

囡囡，去吧
烈焰已汹涌，我在灰烬里等你

◇◆◇◆◇◆◇◆◇◆

25、天上

永昼。不计日月，不分晨昏
看一棵树成长，无所谓年轮胖瘦

一方世界，之上，俯视众生匍匐
总有没被劈碎的记忆，盘踞在脚踝
或许能留下针尖大小的孔
没有血，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抱着哭

我的身体里藏着一颗珍珠
不能示人，不能示仙
唯有守着这天门，接引一道道被光拂过的灵魂

打着幌子
在漫长的时间里等一等你，并
始终虔诚

◇◆◇◆◇◆◇◆◇◆

26、偶尔发疯

世人皆慌慌张张，见我
避之不及。撕了一半的衣袖，涂了一半的纸

在新树上刻一首旧词，纵着乌云吞噬
满缸的石子扑腾，也想与仓惶的背影比个高低
可笑。单方面定了输赢
怕漫天的霞，烧出等雨的颜色。从此
不停

◇◆◇◆◇◆◇◆◇◆

27、一副臭皮囊

装模作样。在人间的法则前俯首
青山伸出长长的指甲，画一道辙
滚滚。萧萧落木，吐出个秋天
落日、长河，还有盛满酒的青铜尊

提烛火，游荡。尘世是一面喧嚣的大鼓
无数人在不自知地转圈，从起点到起点
虚与实不分，还笑他人颠倒晨与昏

且暂借无主的躯壳
将你，囚困在这具身体里面

◇◆◇◆◇◆◇◆◇◆

28、每日不停

我与雪，隔着一整个季节
对视。凭风吹遍山野，吹瘦一树花
天幕低垂，星河被拆解

赤足在田埂上追逐，从童年飞出的风筝
路过的旅人沉入潭水中，洗涤疲惫的灵魂
我看见他们眼底藏着的故土
扬起的尘，和泪，彼此湿润

迢迢。漫无目的
投一颗石子问路，凶吉不避
捅破了天，也不过多一道伤口，狞厉
月光晒不到，我用它饲养荆棘

◇◆◇◆◇◆◇◆◇◆

29、不安分的流水

1

醒着。余辉已裹挟着叶，过了河
浮萍从四面八方赶来，为争一枚落入水里的信笺
署名似个耄耋老者，不动、不言

九月，雨水丰沛
时光的尾巴扫过堤岸上的每一颗石子
那些低垂的枝桠也，试探着行人手心的温度
我的后背空空，网不住一只笨拙的鸟儿

2

跳过十月，虽然它举起旗帜
虽然我一半的身体已陷进柔软的金色
稻草人不停抛洒谷粒，鸽子呼啦啦飞来飞去

其实我们都清楚，每个人的胸口都刻着印迹
如一道咒语。呼吸开始急促
所有流浪的人俯下身，额头抵着烧焦的大地

3

试着将风捆住，再将星子串成一把钥匙
我的屋顶停着一叶小舟，只有没醉的人才能坐在船头

黑夜来过
它挽着岁月，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我曾隔着墙与它对视，只看到一片荒芜

4

好吧。我选择丢掉这具身体，成为流水的一份子
避开滚沸的云层和日晒
用打捞的沙粒，交换远山的故事

指针如悬在头顶的镰刀
唯有蜿蜒出刁钻的角度才能活下去
你看，我并非不快乐

偶尔也会想起故乡的草垛，倾斜的烟囱，还有窗前的萤火
但我已剜出软肋，伤口反复，无法结痂

5

终于习惯疼痛，并在日复一日的冲刷下
结出水花

◇◆◇◆◇◆◇◆◇◆

30、脚底斑驳的人

至此，学会用文字丈量咫尺
天涯已远。晒着阳光，与蝉互相打量
它的嘶鸣声裂了，就像昨夜聚不拢的灯火

我们都踩着刀口前行
面无表情，又胆战心惊
深渊张着大口，等着掉落的灵魂
漆黑。学不会吞噬，吐出一副副骸骨

来不及跨越，来不及给你写最后一封信
我看见有只脚探出悬崖
藤蔓缓缓地缠上去

◇◆◇◆◇◆◇◆◇◆

31、再提一次明灭

别回头，你已被拂灭肩头的火
试探。它嗅着味道，在黑色的雾中笑

捂住喉头的尖叫，当一个瞎子
目不斜视地穿过它的身体
你的指尖是冷的，握紧了
数好自己的心跳

再走几步，走过挂着灯笼的路口
当听到第一声啼鸣
跑

◇◆◇◆◇◆◇◆◇◆

32、空旷之中的一面墙

隔墙。我依然与岁月对坐
世界是苍白的，就如你的每一场梦
用左手写字，而右手，抓紧探过来的花朵

其实杯子里的月光已所剩无几
蒸发，是时间逃脱不了的命运
我可以借一兜的波纹，覆盖住城池的要塞
作为交换，给出你的姓氏

九月的霜，开始漫过脚踝
你却还在计较失去的颜色
如果天亮前等不回离家出走的翅膀
那就让这面墙，站成不朽

◇◆◇◆◇◆◇◆◇◆

33、一笔勾销

小雅，再走十里，就能走出疼痛的领地
而我的岁月已嶙峋

流水载着故乡的烟火，停在桥头
我举着刻刀，不知道从哪一笔下手

小雅。我开始遗忘我们的相遇
记忆似乎不甘心，它掐着腰和我对峙
催促我，从一船星河中选出正确的棋子

可是，小雅，我的双眼是模糊的
趴在云端，艰难地辨认每一粒尘土
我曾清楚地描绘过它们的样子

风从我的身体里，挖出那根红线
小雅，我透过光斑，眺望你的所在地
黑与白在我耳边争吵，失去四季庇护的我
狼狈地在迷雾森林里奔逃

◇◆◇◆◇◆◇◆◇◆

34、温柔地收割

稻子熟了。沉甸甸地抵着泥土
成群的孩童吃力地推走云层
守着这座好不容易得到眷顾的村落

刀口锋利，落下时却轻柔，似昨夜的梦呓
呢喃如情人间的耳语

利落。溅出的金黄被粗糙的手捡拾
自行车的铃声从一头飞到另一头
秋风包容着尖叫奔跑的孩童
阳光吻过的汗水滚入河流。一边奔腾
一边歌颂

◇◆◇◆◇◆◇◆◇◆

35、背起一座山

你曾以为，背影是一个句号
那些年，你们互相伤害
说出的话似刀，迟钝地割着，得不到关注
只能孤独地舔舐。熬吧

石桥下的流水缓慢地没过膝盖
你不需要怜悯，也不想抓住那根稻草

其实，所有的沉重都没降临过你
你以为不牢靠的门，死死地抵着洪流
印象里，那个模糊的影子
在风与风的间隙中，咬碎了牙
有血，蜿蜒成书上的惊叹号

终于，你学会了哭
怯怯地伸出手，拽一片衣角
时光松了口气，梦里的滂沱大雨按下暂停

依然赤足在满是石子的路上
别怕，总会有阳光照到你

◇◆◇◆◇◆◇◆◇◆

36、阴差阳错

1 阴

远远的，我看见你牵着乌云
风已很久不传递消息
原本，季节懒于更迭，昼夜不分明
你却敲起战鼓，让连绵不绝的声音穿透耳膜
让九月不情不愿地破土

其实我也喜欢坐在一棵树下
秋日的天空，一半蓝成大海，一半是等雨的忧郁
你喜欢踮起脚尖，看远山深处的影子
它们抖着被露水浸湿的翅膀，蜷缩在一起

2 差

我想，我应该先说那句好久不见
用被你遗忘的嗓音
这么多年，我还是喜欢看薄荷在气泡水里舒展
就像那年匆匆的一个照面

我的城市下了很久的雨
屋顶互相抱怨，怪东怪西，却始终不愿意怪住在里面的人
你看，这个世界还是这么奇怪
让我想起那个偷偷潜入行囊的石子，磕破了我的背脊

3 阳

再也酿不出你喜欢的酒
幸好，从月亮带回的桂花，已把那件外套染得香透
我要把它披在终于够到的背影上，让你如瀑的长发好歇在它的肩头

你听。
听久违的叶片沙沙作响，听你写过的每一个字念起你的名
我们都在这颗星球上孤独地成长
祈祷能够遇到契合的灵魂
祈祷明天的雪覆住千疮百孔的身体

4 错

有些路，不适合行走，并不是因为它们崎岖
明知道尽头是捕食的陷阱，总有人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凤仙花开在你的指尖
你的瞳孔倒映着最鲜艳的色彩

不要按住反复结痂的伤口
也不要用流水，丈量你我之间的距离
既然注定明媚，那就以烈焰的姿态登场
以纯澈的眼神俯视，整个人间

◇◆◇◆◇◆◇◆◇◆

37、书中的流声

将从甲骨拾起的文字拆分
如剥开根脉，年轮飞速倒流
胖的瘦的，一并倒入书中，用一枚树叶压着

试图从千丝万缕中，挑出延伸至你手心的纹路
身后的树静默，放任自己被风包裹

也许我们阅读的不是同一面镜子
借由他人递来的锁，也换了一把钥匙
灰色的墙上，有尘埃蔓延过的痕迹
坐在刻着名字的石头上，我看见驮着夕阳的白马
换了方向，与大海背道而驰

没有时间可以不朽，也没有人可以
长久地住在另一个人的心里

◇◆◇◆◇◆◇◆◇◆

38、时间的表面

以为可以用一根棒棒糖，换一场不落的雨
这个秋日来得突然，我的外套还挂在旧房子里

有些记忆会不停地在胸膛翻滚
哭喊着，直到扶在腰际的手变得苍白
光线断断续续

我不是在抱怨今天的咖啡太苦、灯光太明
整个城市匆匆忙忙，从一座山跳到另一座
山谷里只有半坡的花开了
剩下的半坡挽着手，站成一道墙，隔开东西

那就戴上草帽，假装自己也是守在稻田里的草人
任风举着他的姓氏跑过，目不斜视

◇◆◇◆◇◆◇◆◇◆

39、漂浮的可能

沉，不只是一个动词
我曾试图以水来拆解它的含义
石子滚过我的手背，棱角分明，割破了我的手指

胡话。一个接一个钻进缝隙
滋生出的野草，潜伏在每一个旅人的脚边
我不懂如何阻止黑夜的到来，正如他们没发现
行囊的厚重源自故乡的泥土

我们还在滚滚的红尘里互相欺骗
墨色从月亮的缺口处滴下，只有满口谎言的人才能看见

其实，我想学一条河该有的正确姿态
让珍宝一样的名字滚烫在唇间
冷风还没开始入侵，我等的雪在路上
离这里还很远

◇◆◇◆◇◆◇◆◇◆

40、等时间醒悟

沉沉。放开反复摩挲的文字
明与暗终于在对峙中和解
旧时光伸着长长的触角，在化为齑粉前抵达

我们都被桎梏，从河流诞生的那天起
如提线的木偶般，路过每一个指定的地点
四季不过是书上的一个符号
所有的影子挣不脱越来越紧的锁链

荒野无人，剖开的身体被暴晒
或许，曾经有风经过，雨水消瘦
还没清醒的灵魂抵住鞭挞
在无尽的麻木中，等一把大火

◇◆◇◆◇◆◇◆◇◆

41、岁月是有些苦

如果不是这阵风，我不会想起你已搬离了这条街
有些记忆一直在欺骗我，借着晨昏交替
将紧紧相拥拆成零散的碎片
时光从旧房子里出走，今日的太阳那么烈
晒化了去年的雪

我以为无人在意
毕竟，我们都坐着喝新周的第一杯咖啡，如常
没有宿醉

此时，天蓝得不像深秋该有的样子
季节依然笑着路过
我看见白马的背上坐着一本没看过的书
作者的名字已被擦去

有什么东西在我胸腔里剧烈跳动
漫长的钝痛无法从咽喉吐出
办公桌上的橘子逐渐干瘪，好似挂着的那件白衬衣
被岁月揉成一团脏透的纸

◇◆◇◆◇◆◇◆◇◆

42、我久治不愈的失声

终于，一出戏演到尾声
所有的角色都在包饺子，音乐也有情调地摇摆
只有那条鱼瞪着闭不上的眼睛

其实，我们一直在妥协
对着每一条信息，卑躬屈膝
连睡着的时候，也奔波在梦里的羊肠小道上
山路崎岖坎坷，翻过一道又一道关卡
终点却还遥遥无期

已学会接受，学会漠视别人的呼救
将所谓的至理名言贴满四周
朗读时无声，沉默后喧闹
如失去皮囊庇护的灵魂，麻木地在人间游荡

◇◆◇◆◇◆◇◆◇◆

43、所有的枝头都将泛青

小雅。我还在回来的路上
经过的每一座城堡，空空荡荡，连树也放弃了叶子
他们摒弃季节，还将晨昏缝合在一起

我的肩头站着一只送信的飞鸟
它大声朗读你给我写的信
故乡的炊烟越不过高山，我的额头触不到那片黑土

我的身体里藏着一滴来自净瓶的水
魔鬼轮番上阵。小雅，我恐惧于有颗动摇的心

我的白马被染黑，双脚如秋末衰败的枯枝
也许我终将倒在冬日的某个夜晚
别哭，小雅。你有打开这副躯壳的唯一一把钥匙
会有春天替我一直，爱着你

◇◆◇◆◇◆◇◆◇◆

44、骗走几条影子

他是阳光中生出的黑影
赤条条来，睁着好奇的眼睛
无人在意，他将秋色化为的尘土捏成骨骼
顶着这身皮囊，混入千篇一律的人群

他曾用成熟的果实，和灯火交换故事
从熟睡的梦里，接住落下的雨滴
所有滂沱，都开始于一片偶尔飘过的云
人声鼎沸处，我看见墙上浮出的隐晦信息

学习、模仿，僵硬地微笑、得体地回应
其实并不介意，被他牵着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
年轮逐渐停止生长，桥上的石子磨平了自己

直到有风串起无主的珍珠
如洪水般的黑色漫过单薄的腰肢
仿佛第一次遇见
视线相交，看清他的眼底禁锢着人间的四季

◇◆◇◆◇◆◇◆◇◆

45、早有分明

躲在岁月的拐角，捡一颗石子
问路。其实并不需要方向
我与秋分，是平行的两条线，永远不会相交

隔着河流，数垂钓的光阴
鹅暖石还晒着阳光
鱼群吐出的泡泡，捕捉一个接一个的涟漪

不在意风的温度，自有雨水接管四季的起伏
有些河流用力地投入大海，而有些
倚着青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你看，我一直都知道，时间有两岸
我们不需要站着谈判，坐着拥抱

◇◆◇◆◇◆◇◆◇◆

46、活在秋天的大雾里

我已筑起栅栏，阻隔大雾的入侵
风与风没有达成共识
我的世界一半大雨滂沱，一半晴空万里

有些树叶并不属于这个季节
它们用一壶雪水，换取住下的权利

其实，背后的山开始计划旅行
厌倦了重复的景色，渴望一场不期而遇
如果你看到一枚枚巨大的脚印
是它在探索时留下的痕迹

我想坐上它的肩膀，收集漫延的月光
抛下这具躯体，仰面
望住悬垂的星星

◇◆◇◆◇◆◇◆◇◆

47、与斜阳不对称

小雅。我在追逐刚刚滚落的那阵秋风
灯火还未亮起，看不清脚下有多少石子

树叶互相摩挲，我在无数的影子间
穿梭。小雅，我想起那本书里夹着的地址
不断路过，又不断忘记曾经路过

好吧，我承认，我没能接住最后一缕光弦
水波胡乱弹拨，不成曲调的三两声，扎得耳朵很疼
岁月并没有赋予我新的年轮
我与那枚棋子一样，站着，不知所措

小雅，我还在长途跋涉
沿着错误的路线，此后一错再错
如果我在陌生的云下，遇见陌生的雨水
我会给你寄一朵湿漉漉的玫瑰

◇◆◇◆◇◆◇◆◇◆

48、陡生

九月的崖底，闪电击穿闪电
鸟兽四散，所有的树瑟缩、匍匐

我还在等一场瓢泼，将落下的雨水串成
剔透的项链。我的双手空空
只有梦里一望无际的稻田

季节已被拉成险峻的山
生于秋夜的人才有资格登攀
我的书页里浮出一个墨点
它率领文字，征伐每一块凸起的石子

没有答案。我与出口隔着一堵墙
我看到故乡的草垛开始燃烧
时光在火里斟满酒，敬翘首以盼的崩塌
和
姗姗来迟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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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烧穿一个人的心事

火来。轮到我登场
给晚霞打上烙印，此后只许它以烈焰
煮沸整片海水

所谓故人，是隔着云端的一瞥
不小心窥见枫叶的旅途，还有
在河中游弋的莲

我不会隐藏。欢喜已溢出酒杯
既然谁都不敢歌颂，那就取一瓢流水做成笺

跟上。时间滚烫，落日低垂
炼一枚火种，留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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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与老约翰打个赌

教堂。鸽子吐出冰冷的审判：
你的忏悔不够虔诚
宽恕每一根点燃的鲸脂蜡烛
却不能宽恕穿着粗布衣服的信徒

子弹在膛
没人能拒绝精心剪切的雪茄

来吧，架起火堆。夕阳吻上玫瑰花窗
带马刺的靴子踩住男爵的肩膀
咏叹调一波三折
由被通缉的杀手领唱

这个世界只是赌桌上的筹码之一
老约翰打个响指，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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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退潮的滩涂

捡到一只受伤的青鸟
它朝我哀鸣，眼中是尘世的倒影

时间是最残忍的刀子
每一道伤口都淬了毒
忍不住舔舐，任乌黑的线网住自己

不断遗忘，又不断歌颂遗忘
憎恨孤独，最终却被孤独救赎
藏在贝壳里的音符，献上虔诚
换一座青山，让每一个失眠的人可以抱着哭

你看，再大的火都烧不光四季
所有的颜色都会找到归宿
那些怜悯者，也被怜悯着
谢了的花回到泥土的怀抱，染香旅人的归途

此刻，落日已吻上每一片大海
我看到你的愿望在蓝色中沉浮
别害怕与晨昏擦肩
安心地跟上潮汐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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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和自己和解

微醺。借酒掩饰一身的狼狈
这个城市的灯火，照得人无所遁形
偏生我以为今夜无雨

我的日记本里都是无聊的东西
记录着矫情、伤痕，还有说不出口的
秘密。也许应该纵一把火
只有灰烬，才是最忠诚的卫士

岁月手持钝刀，要求我面不改色地疼着
直到我终于可以，在高朋满座时
从容不迫地任荆棘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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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非我

1

我已站好离别的姿态
别用那双被雨水吻过的眼睛，问我
能不能一起去捕一片明天的云

我们都不是沙漠中的骆驼
可以长久地忍耐
踽踽独行时，抵住梦里流水的诱惑

2

我不再喜欢九月
也不再敬畏屋檐上倒悬的风
它们抵住我的后背，掐住所有探望我的花朵

至于下一个季节，我已选好一首小诗
在霜覆上额前，用咒语饲养

时间仍以劲敌的身份与我对峙
我缺少筹码，假装手握一寸光阴

3

不会有人经过暴风雨后的滩涂
就如我永远不会和你提起，那颗发芽的石子

已经放弃和青山对话，放弃向着某个方向叩首
被咬住的肩膀一直颤动
所有疼痛的人都奄奄一息

4

如你所见
我们曾是逼仄空间里，紧紧相拥的两片瓦砾
晒不到月光的一面，开始溃灭

咀嚼过的文字，在喉头起义
它们也想不朽，也想成为丰碑的一份子

可是，囝囝，我们都知道
没有山可以永远巍峨
那些桑田会慢慢地、慢慢地，被沧海吞噬

5

许多尘土在蒸发
或许，我也将是其中一粒

◇◆◇◆◇◆◇◆◇◆

54、介者，铠甲也

1

介者，铠甲也
以文字为誓。我们只是众多尘埃中的一粒
纵马踏花，梦里水乡
前世与今生，不够一杯酒的时间

我的月光依旧有些冷
缺一件旧衣，捂热胸口
无尽的黄沙漫过腰际，我以为我能
站成你眼中的永恒

2

不自量力地活着，大言不惭地醒着
以为可以用以为圈出领地
他们说，你醉了
好吧，借我一寸力气，叫我一直不醒

如野草丛里的一颗浆果
红成这片荒野里唯一的云

3

这个城市终于泡在了水里
我不想做一条落单的鱼
除非你不介意，所有刻骨活不过七秒

钩子和水草互相推搡
我知道他们已经在思考清蒸还是红烧

4

终于，有人掐灭了光
整个银河坠入无尽的永夜
我的手里握着唯一没逃离的星子
它暗淡成大火过后的余烬

我已无法将疼痛当作威胁的筹码
此刻，它遍布光阴，包括我和你

5

这最后一杯酒
我替你喝下

岁燃

终于结束了